他看了一眼我手中的幽冥劍，周身散發出來的殺氣漸漸弱了下去，突然他轉身往來時的方向回去，我走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沒想到的是，他的身後竟然跟著幾縷黑氣，黑氣頂端是隱暗的骷髏。

我嚇了一跳，趕緊問小書，“他身後跟著的那些是什麽”

“他身後有什麽東西？”小書疑惑。

“你看不到嗎？不過現在好像正在消失。”我看著他身後漸漸消失的幾縷黑氣。

“你形容一下它們的樣子。”小書似乎有些急切。

“是幾縷黑氣，每縷黑氣頂端好像都有一個骷髏頭。”我如實回答。

“我想我知道他練的是什麽邪法了！主人。”他停頓了一下，“有機會殺了他！”

“殺了他！為何？”我還是有些不太理解。

“他練的這邪法完全是損人利己，他吸取了一些妖怪的妖丹，若是不趁能殺他的時候殺掉他，以後恐怕就制不住他了！”

“那我需要現在就動手嗎？”想起剛才那駭人的殺意，我竟然有些後怕。

“等我再恢覆些，上次在往生界時，我消耗了太多法力，以我現在的狀態，我們兩個加起來都有可能殺不了他。”

“他竟有那麽厲害！”我有些驚訝。

“不錯，否者他怎麽可能留住陸心悠的魂魄幾十年呢！他還是有些本事的。我猜的沒錯的話，他將自己的靈魂和陸心悠的靈魂連在一起了。”

“連在一起，那豈不是殺一個死一雙！”我有些驚訝。（此處的意思是如果殺了陸無涯，陸心悠也要死。但如果只殺陸心悠，只會陸心悠死。）

“也只是殺一個而已，你不要忘了，陸心悠早就死了！”小書說。

我沈默了，覺得這個陸心悠挺可憐的，如果陸無涯沒有留住她，她也許早已重生為人。

回到客棧，我看著封魔袋，想著怎樣才能消除那只女鬼的怨氣。

“不如你進入封魔袋裏面問問她怨氣不散的緣由！”小書說道。

“我還可以進入封魔袋？真的假的？”我真的覺得不太可能。

我話音剛落，腳下一滑，再一看，周圍的一切都變了，這裏的光線昏暗，感覺周圍陰森森的。我剛想問小書我這是在哪兒。他便搶先回答了，“你已經進來了！”

在他說話間，昏暗的空間突然亮了，我四處看了一下，才知道是墻上的那些蠟燭被點亮了。有好多鳥籠一樣的大籠子懸空飄著，我就這樣邊走邊看著，突然前面有一個籠子裏面坐著的一個人引起了我的註意。那人頭發散亂著，衣服應該是白色的，因為那人背對著我，所以看不清是什麽樣子。但是我能確定，這不是剛剛那個豬鼻子女鬼。這個人周身散發出來的氣息比較陰郁，不知道是被哪位先祖收進來的。

我忐忑的從他旁邊經過，不經意間看到了他的側臉，但是他的眼睛還是看不到，因為被頭發蓋住了。

“關了我這麽長時間，終於舍得進來了？”那人突然開口，是一個蒼老的男聲。

我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只是立在原地，想看他接下來說什麽。誰知，我不講話，他也不講了，等了一會兒，我便開始再往裏面走。

又經過了很多個籠子，期間也有一些籠子裏面有鬼怪，他們有的就那樣呆呆的看著我，有的對我怒目圓睜，恨不得跑出籠子來殺了我，我都避得遠遠的。終於我看到了那個豬鼻子女鬼，她周身依然黑氣繚繞，見我過來，她身上的黑氣竟然淡了一些。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我還是應該謝謝你剛才救了我！”那女鬼突然開口。

“你先暫時不要謝我，等我真的幫到你了，你再謝我也不遲！”我說的是實話，如果她害了很多人，而且怨氣久久不散的話，我可能也會和陸無涯一樣殺了她。

“我叫方憐，我知道你是誰，我先前還在世的時候聽阿娘講過，所有鬼怪若是遇到慕容家族的人，都會還有一次可以往生的機會，但是我想我可能不會需要！”她低頭看著自己手裏拿著的那支發簪，悠悠的說。

一般人死後都會在一定的時間內被帶到往生界，判官會根據這人的生平選擇是留在往生界受罰還是可以直接重新投生。但是如果在那個時間內沒有去往往生界，將會被視為鬼怪，而鬼怪是無法通過往生界的大門的。但是如果有單另的通行令就不一樣了，就像上次在古宅裏的那個女鬼一樣，如果是慕容家族送進去的人，是可以不問前事，直接投生的。

“為什麽不需要，你難道不想再見到你此生的親人嗎？”我問她，“你不是說你也是有親人的嗎？”

她閉上眼睛，搖了搖頭，兩行血淚從她的臉頰滑落，“她的魂魄被人抓走了，說不定已經魂飛魄散了，所以就算是我再次投生，也不可能再見到她。”她突然睜開眼睛看著我，她的雙手抓著籠子，有些激動的說：“我求求你，殺了我吧！我只想遠離這世間的一切是是非非。”

“所以，你也不確定她是否真的還在，那萬一她也在等著你呢？”

“真的會嗎？”她的樣子有些迷茫。

我突然很想知道這個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的女孩兒，究竟經歷了什麽，才會讓她連投生都不願意。

果然，我的想法起效了，我似乎是進入了她的記憶裏面。眼前七八歲的小方憐躲在墻後，偷偷的看著遠處的幾個小孩子嬉戲。她帶著面紗，只露出一雙清澈的大眼睛。

我有些納悶，“小書，我現在都可以直接進入別人的記憶了嗎？以前也只是能知道他們的想法而已。”

“這說明你的法力精進了不少，但是對於那些法力強大的事物，你還是做不到的，就比如陸無涯。”

我本來還挺高興的，但是聽到後面我又高興不起來了。看來我還得加緊修煉才行。

突然周圍的環境轉變，我的思緒也回到了小方憐身上。

他拿著一支竹蜻蜓，跑跳著進了一座府邸裏面，她跑進一間屋子，一位婦人正坐在床邊繡著手帕。

“阿娘，我回來了！”小方憐跑到婦人旁邊用她的兩只小手抱著婦人的胳膊。

“嗯！”婦人回答，但眼睛卻一直看著手帕上來回進出的針。

“阿娘，為什麽我會和那些小孩長得不一樣啊？我真的好想和他們一起玩。”小方憐可憐兮兮的樣子，讓我有些動容。

婦人停下手中的活，微笑著看著小方憐，“憐兒，你只要知道你並不是異類，你只是比他們更特別的存在，不讓你和他們一起玩是因為他們如果不小心看到你的樣子，可能會對你造成傷害。因為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接受你這個‘更特別的存在’。”說著，婦人摸了小方憐的頭，“答應阿娘，千萬不要讓別人看到你面紗之後的樣子！”

小方憐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轉瞬，周圍的事物再次變化，小方憐也已經長大了。這一天有媒婆前來方家提親，說是城東的霍家大公子求娶方家大小姐，方憐父母自然是回絕了，但是方憐的妹妹方舒剛好喜歡這位霍家大公子，於是她把方憐叫到院子裏，在那位媒婆路過的時候，假裝與方憐說悄悄話。然後搶走了方憐的面紗，方憐大驚，立刻用手捂住鼻子。但是她的樣子還是被那媒婆看了去。

第二天，城內便有了一個家喻戶曉的傳言：承運鎮的第一美女，方家大小姐原來是一位長著豬鼻子的醜女。自此，方家成為了承運鎮茶餘飯後的一個笑話。更離譜的是，還有人專程上門，送上重金，說是想要看看方憐的樣子。方家並不缺錢，所以那些人都被方憐的父親趕走了。此時的方憐更是連門都不敢出了。

沒過多久，霍家遭遇劫匪，府上大部分錢財被人搶走，霍家死了三十幾人，這裏面竟然包括霍家的大公子。才不到一天，霍家便聚結承運鎮裏的一些壯年，每人手持武器，工具，到方家討伐。

“把豬妖交出來，把豬妖交出來……”

看這架勢，方家二夫人，也就是方舒的母親，她對方憐的父親說：“老爺，你看外面那些人，如果我們不把她交出去，恐怕我們方家不保啊！”

方憐的父親猶豫許久，最終讓人將方憐帶了出去。方憐被扔出大門，隨後方家的大門緊閉。

霍家老爺上前扇了方憐一個耳光，“你這個豬妖，害死我兒，我今天要你償命！”

“償命，償命……”霍家老爺身後的那些人附和著大喊。

這時方家大門打開，是方夫人，方憐的母親。她氣質脫俗，自帶氣場。那些人在看到方夫人後紛紛後退。

“我想問問各位，方憐這些日子足不出戶，怎麽就害死了人？”方夫人雖是對眾人說，但眼睛卻是看著霍老爺。

“出沒出門我們怎麽知道，說不定是她對我霍家心懷恨意，才與山匪勾結，致使我霍家三十幾人命喪黃泉。”霍老爺聲淚俱下，好不可憐。

“說不定？那就是沒有證據了，沒有證據為何汙蔑她。”

方憐從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哭。她此刻突然有些明白阿娘為何不讓她的真容出現在外人面前了。

“還需要什麽證據，她長著一只豬鼻子，說不定就是豬妖。”一個男人喊道。

“對，說不定連你也是豬妖。”另一人說著，然後還往後退了好一段距離，其他人見狀，也是紛紛後退。

“呵——”方夫人冷笑，“豬妖？你們的想象力還真是豐富呀！如果我是妖，你們覺得你們現在還能活在這裏？”

“即使你不是妖，但是她是，因為人不可能會長成那樣。”又有人說話了。

“大家不要再聽她說了，妖最會迷惑人心，我們把那個豬妖抓走，殺了她，為那三十幾條人命報仇。

他們沖上前，推開方夫人，架著方憐便走。

方憐被他們綁在一根木樁上，四面架著木柴，他們這是要燒死她。

方夫人跑來，擋在方憐面前，“你們要殺她，就先殺了我！”

“也好！一起殺了吧！豬妖的母親肯定也是豬妖。”霍老爺說道。

說完，幾個壯漢便拿著木棍上前，然後開始打方夫人，方夫人並沒有喊，只是很快她已口吐鮮血。

方憐忍著心中悲痛，終於爆發，“不要再打了！你們說我是妖，想要燒死我，我沒什麽好說的，但是你們若是殺了我阿娘，我絕不會放過你們！”

“喲！妖性大發了嗎？快點火！”霍老爺滿身的戾氣。

方夫人站起來，依然擋在那些人面前。

“阿娘，你不要管我了！你就讓他們燒死我吧！女兒來世再做你的女兒！”此時的方憐滿臉淚水。

我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些看不懂，為何方憐明明不是妖，這些人卻僅僅因為她長著一只豬鼻子而要殺她，他們真的只是無知嗎？

那些人推開方夫人點燃了那些木柴，方夫人再次爬起來，手腳並用，踢開了那些木材，她的手被燒傷，卻也渾然不知。

“阿娘，你停下來！不要再繼續了。”方憐幾乎是嘶吼著的。

方夫人仿佛沒有聽到一樣，繼續搗木柴。

那些男人見此情況，不為所動。幾個男人上前將方夫人拉開，方夫人不斷掙紮，結果又上來幾人，對著方夫人就是拳打腳踢。

方憐大喊，“你們這群畜生，放開她！”

那些人仿若未聞，越打越狠。沒一會兒，方夫人便沒了性命。

方憐叫著阿娘，但是已經沒有人回應她了。她一口鮮血噴出，面露猙獰，“我詛咒你們，詛咒你們全都變得和我一樣，出門不能見人，人人不得好死。哈哈哈……”她的笑聲就這樣消失在火海裏面。果然，沒過多久，一夜之間鎮上所有人的鼻子全部都變成了豬鼻子，無一幸免。

霍老爺花重金請來誅魔師收服她，結果卻將還未去往往生界的方夫人的魂魄收走了，最後還讓鎮上的人在燒死方憐的地方挖了一口井，目的是要用這口井鎮住方憐。

霍老爺問那誅魔師，“為何沒有收服那個小的？”

誅魔師說：“因果輪回，等她怨氣消了，自然也就離開了。”

“不久霍老爺生了怪病，滿身上下長滿了毒瘡，好多大夫看了都束手無策，最後毒瘡長至內裏，痛苦而亡。

方舒每日看著自己的豬鼻子發愁，聽下人說了霍老爺的死狀之後，竟是每日開始瘋瘋癲癲，有一次她竟發狂的拿著剪刀對著自己的父母亂砍，嘴裏還不斷的說著走開，走開。

結果她母親被她砍傷，傷口一直無法愈合。方老爺將她關了起來，她每日拿著剪刀，嘴裏不斷的說著“我錯了，我錯了！”手卻不斷的用剪刀刺自己的腿。

看著這些畫面，我的內心起伏不定。

“她還不算太壞，畢竟只死了一個人！”小書突然開口。

我的眼前也出現了方憐那雙明澈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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